轻水

外婆

于时间的恩赐里,看见光


今年疫情,所以年后也就没有立即去我外婆家拜年。母亲这一个多月身体也不好,牙齿出血严重,漏了风声出去,传到外婆耳朵里,外婆的手机正好信号不好,接不通,漏了母亲身体不好的风声到她耳朵里,后来也没及时告诉她一声,以至于她念念不忘。后来管制一松,去外婆家,虽然没看到外婆情绪特别外露,但是她对我母亲说了一句,我记忆犹深:你这一来,看到你,我就舒坦了。当然,外婆说的是方言,比这有韵味,我是写不出的。母亲在这一个月里,也使了不少性子,我们家里没人附和她,她就会找她姐姐说事,说想娘了。我知道,这是她的情绪抒发。我知道她的委屈,但是我也并不能做到什么。我尽我的能力听话,但是我也做不得父亲和妹妹的主,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委屈,但是并没有什么用,自己的委屈只能自己受着、散着。


父母、子女之间的线既弱又长,像蚕丝一样,极细但是又有韧劲。平常呢,各家有各家的生活和忙活,到了某个故事点或者时间点,总是能把两头迁到一起,我们怎么会有如此亲密的故事,果然还是亲人,或许是亲人。一到外婆家,外婆看到母亲身体好了,放松了一口心气。大舅在外趁着有太阳、有时间把外婆门口旁的几颗树和老冬青(好像说是一种药材,现在没人来收了)砍了,正在砍木材墩子,我们也都搬了椅子到外面晒太阳。然后母亲拿出手机帮外婆给大姨、二姨、小姨、小舅妈轮流视频,因为外婆的电话接不通(后来我拿手机试了一下,原是屋内没有信号),所以也就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络上了,就着家长理短的说了一通,无非是身体、吃饭、衣服之类的,但是总有的说,她们说的不是事,是牵挂,我听出来了,也感受到了。其实我也很疑惑,为什么大舅和大舅妈不会想到帮忙去联络,等着我妈来了才会去联络呢,我想儿媳妇毕竟是儿媳妇,生活上的东西不出差错就行,心理上的安慰总是做不到那么妥帖,大舅也不会想那么多,毕竟是向下疼爱的,总是会多想着一些外孙,总归是两家人了。一会小姨也来了,提了很多菜,刚来就说给外婆和大姐二姐视频联系一下,我赶忙说:刚刚通过话了。看,女儿和儿媳,总归是有区别的。

外婆需要惦念的人太多了,不像小时候我在她身边,跟她一起生活,总归我才是跟她最好的一个。当然,她也会偷偷跟我说:我的好东西留下来是要给我娜吃的。我自是知道,在所有的外孙辈里,她对我最是不差的了,毕竟我小时候跟她住过三年,但是我也知道,比起她的亲孙子,我也是要靠边站的。情感、亲疏和公平在外婆眼里最是清晰的,从我小时候认识她,到她现在年老,现在身体是不那么好了,但也从不糊涂。感情的好是不会太过的,在她的概念里,该是儿媳做的事是不会让女儿做的,她自己也是这样做的。往前数几年,曾外租母还在的时候,她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总是会去曾外祖母家,帮她洗洗衣服,洗洗被子,她是想去的更勤的,但是又不会去的太频繁,我问她为什么,她说:去多了,别人会以为你舅公没有照顾好你曾外祖母。我懂,在这种概念里,有一种-----有儿子儿媳在,哪里轮得到女儿来照顾的道理的旧时代观念。这是一种时代的规则或者说生活的框架,不说好与不好,但是却总是能把事情梳理的清楚,该是谁的责任和义务,谁是相帮和人情,明明白白。女儿是感情,儿子是义务。谁知道女儿给的钱有多少又进了儿子的口袋呢,这事谁弄的清楚,不放在明面上就好了,大家心里都默认的准则。所以,在外婆的框架概念里总是不愿意特别麻烦女儿,应该说是不愿意麻烦女婿,但她也不是一个恶婆婆,可以说很通情达理了,也不太愿意麻烦我大舅母,更多的是愿意一个人生活,要不是现在腿不好使了,还是不愿意去跟大舅一家一起吃饭,赶着疫情,外婆那几天咳嗽,外婆又一个人回去生活,所以妈妈和小姨来的时候又买了很多的米菜。我的外婆,我觉得是一个很厉害的人,一个人养大六个子女,子女都很孝顺善良,是这个社会里实在的人;我觉得更厉害的是她有自己的生活准则,不会因为时间和年老而变得糊涂,她一直是清明的,情感的诉求和自己准则的坚持很平衡。我想这就是这个年代里的坚韧和伟大了吧。


细数旧故事,实在太多,毕竟在开始有记忆的时候跟外婆一起住,外婆抽烟喝酒都很会。所以,我三岁开始喝酒真的不是吹的,知道有酒瘾是种什么感觉吗,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孩对于酒瘾的记忆刻骨铭心,以至于我现在还记忆深刻。不过,我可不酗酒,也没有酒瘾了,偶尔喝喝,偶尔喝喝。小时候,有人给外婆送来了一斤左右的白糖,好像是因为外婆那段时间身体不是很好吧,具体什么原因不记得了。我们那边流行远亲近邻生病了,是需要去看看病人的,有一种专业名词(Lao),方言比较对口,普通话意思应该是探病,但也并不主要是病,有一种邻里去看一下、聊一下、小安慰一下、贴补一下,大概是这种意思的综合。然后就有人来看外婆咯,给带了一斤左右的白糖吧。等那个人走了,外婆用秤称了一下白糖的重量。我就好奇问:为什么要称呢?外婆具体怎么回答我不记得了,但是意思我是记得的:别人现在给你多少,你未来是要还的,你得弄清楚别人给了多少,未来还多还少也知道一个数。比较具象的记忆,体现了我外婆做人做事的准则


长大后,回去的少了,联络少了。无非关于成长,关于婚姻。外婆总是会惦记我,有时候会跟我讲很多道理。我能懂,反正我是不会跟她顶嘴的,而且我外婆不像我母亲,外婆是理智的,母亲是情绪化的。在身体迟缓的情况下,保持思想清醒和清明,难能可贵。这一个月在家的疫情生活真的是够磨练心性的,让我真不知如何提及。这也是我早早回北京的原由。我觉得我家向来是难用温馨这个词形容的。母亲她委屈:她觉得她生病了,病的都快死了,一家人也不体贴、不听话、不管她死活,委屈的只能跟她娘家人说。父亲也委屈:他觉得他辛辛苦苦给一大家子做饭,照顾生病的母亲,还说不体贴人,总是被说,觉得跟母亲生活一起心太累,快被磋磨死了;我妹妹也委屈:我不就睡觉睡到十一二点嘛,起来也没事啊,不让睡干嘛,管我那么多。这一大家子都委屈,低气压的日子总是难熬,我是一个容易受内部情绪打倒的人,如果说我是一座堡垒,那最是容易内部爆炸,在这样一个地方,我想可能没有我发脾气的资格,那我得躲。不知道外婆这样一个女性教出来的女儿怎么只有一个像她一点,其他三个小气的小气、矫情的矫情、任性的任性,奇哉怪哉。我想不管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,至少我要做一个情绪管控能力极强的人,一个理智的人,一个不像我父亲母亲那样的人。所有的成长都有迹可循,所有的惦念呢,都事关血缘。我想,无关血缘的偏爱真的是少呢!


虽然外婆需要惦念的人很多,但是我需要惦念的人还不多,外婆算一个;虽然我也并不能跨过我的母亲父亲、舅舅舅母那么多的长辈做点什么,但是心有惦念,还是希望时光能温柔点,多满足一些外婆的愿望。外婆希望看到大孙子结婚、生孩子,小孙子太小她说是看不到了,我也并不能确保的语言说什么,她希望我能做的也并不知道能不能按期完成,但是我总归是愿意去做的,愿意去实现的,只是并不能尽如人意。希望时光温柔点,多满足一下外婆的愿望,然后我依然每年年头、年中、年尾去看看她。偶尔节假日再通两个电话。


在我的记忆和惦念里,最好的期待。

2020年3月7日 无事 记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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